首页 > 聚焦 >

天天热点!「作家专栏」崔洪国|月满西楼

发表时间:2023-03-07 09:52:40 来源:齐鲁壹点

月满西楼

文|崔洪国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华林皆似霰”,相伴着你的那轮明月会变魔术,闭眼睁眼,故乡山川、河流湖泊、曲径通幽转眼之间就变出来了。你不曾见过的山川嵯峨着,你不曾见过的河流蜿蜒着,你在明月的怀中,明月在你的心中。


【资料图】

——题记

古人关于月的诗词举不胜数,在这些浩如烟海的诗词中,有三首我印象最深刻,一首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另一首是李白的《月下独酌四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还有就是东坡的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沿用的是陈隋乐府旧体,以江为场景,以月为主体,描绘了幽静旷远,优美动人,意境空明的春江月夜图,又突破了梁陈宫体诗的狭小天地,哲理深邃,境界寥廓宏大,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中的顶峰”,诗中的月也为历代文人墨客吟咏唱诵。就写月景而言,从此无人出其右。

对于李白和东坡两首吟月诗词,我更愿意从他们的鲜明个性和人生阅历去解读。众所周知,李白是诗仙,一生嗜酒,过的是闲云野鹤的生活,他是位个性鲜明,在那个时代最具辨识的文人,无数诗作都是性情所致,文思泉涌,一气呵成,浑然天成,毫无拿捏和做作,所以他的诗每一首都朗朗上口,都是我们文化中的传世精品,他清高,是真的清高,是才学饱满,诗情涌动,云卷云舒的那种清高,是传达自己的个性,不苟且,自由无羁的那种清高,他是个丰满的理想主义者,但现实很骨干,所以他还是最终选择了自己的酒和诗,也就有了“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没有人不欣赏李白的才华。

但我从内心更敬重东坡,东坡的人品和文品在唐宋已到观致和天籁,到现在自然更是无人望其项背。东坡不仅是个理想主义者,具有浪漫洒脱的个性,要不怎么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呢!”东坡的洒脱还体现在他的“西北望,射天狼。”中。东坡同样爱酒,他的酒里更有“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的那种凌云壮志。更重要的,东坡更是一位心系苍生的大智者,他一生也是经历坎坷,处在那个朝代的政治旋涡中,不知就里的就被攻讦了,但他没有怨恨,始终心怀善良,始终以德报怨,虽然始终在放逐的路上,但他从没坠青云之志,而是走到哪里,就把才华和施政的理念实践到哪里,就是在儋州,他也是教化黎民,授人以渔,授教讲学,播散甘霖。修篱种菊,一蓑烟雨任平生;积德行善,胸怀大爱似苍穹,古往今来,也仅有东坡而已,所以,无数和他同时代的人尘归尘,土归土,但是东坡成了永恒的符号,成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精神和风骨的珠穆朗玛和星辰大海。

月是一个人静思和独处的时候把寂寞化成朦胧,把朦胧化成相思的最佳伴侣。很多乡情亲情的美文中,都有月的影子,有的影姿绰约,有的朦胧恍惚,有的含蓄幽远。在所有的物象中,月是最能寄托乡愁和相思的。日月永恒,独对一轮清月,倘若有轻风袭来,你会在内心展开无穷的想象和联想,会天马行空,信马由缰,乘着光,飞翔到一轮明月,也就是分分秒秒的事,但千万年来,我们一直在望着那轮明月轻叹。月亮挂在高高的天上,天外呢,透过月亮望穿那明晃晃夜空的边缘在哪里呢?在宇宙的中心,在无数光年换算的无边无际的遥远中,我们很想知道,但我们始终苦思而不得,路漫长而修远,我们一直在寻求答案。月色朗照下的山川平原恍然间就没有距离了,循了那月光,也许心中的梦,心中的你,心中的故乡和他乡还在万水千山之外,最远的路在月光无穷远方的漫漶和穿梭里,最近的抵达已在你的内心里—独对明月,我无数次这样去想。

我有很多次对着一轮明月的时候展开丰富想象,那时那刻的心境转瞬即逝了,但那些月都留存在我记忆的背篓和行囊里,每每想来,越发的清丽明朗。有一次去日照,晚上很晚我在住处的院子里散步,看到那轮月相伴了我在深深的天幕上静静悬着,我们彼此对望,我不知道那一刻月在想什么,但是月亮没有打扰我的清静和幽思。第二天早上起来,一轮红日已经从远处的碧海中冉冉升起,那轮月还在高高的天上,只是随着黑夜和白天的轮转已经悄无声息的行走到了西边的天际,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海中升起的那一轮太阳,瞬间,红霞万丈,彩锦漫天,我把那一刻难觅难得的光景记录到了散文《日照月当头》中,日照取的是地名“日照”,就是那个被称作东方夏威夷的日照,月当头,描绘的是那一刻天地宇宙,阴阳昏晓,日月辉映的美景和幻景。那一次,我对头顶那轮明月的清辉有了更深的情感,怀了更深的敬畏,每每遇了清风朗月,有了更久的举首和遥望。

我住的小区四周环山,本来旅游路那地方就比泉城市中心高出不少,明月的夜晚,尤其适宜观月和赏月,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华林皆似霰”的风景和“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的情思也是十分搭配的,当然,江流和酒是没有的,但对了那清朗和皎洁,任你展开想象的翅膀,什么能没有呢!相伴着你的那轮明月会变魔术,闭眼睁眼,故乡山川、河流湖泊、曲径通幽转眼之间就变出来了。你不曾见过的山川嵯峨着,你不曾见过的河流蜿蜒着,你在明月的怀中,明月在你的心中。

相比太阳,月亮在人们的童年、记忆、乡愁中有着更多的话语和共鸣,更能激发人们的幽思和遐想。因为除了阴天下雨,太阳都会循了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每天按点上下班,人们都熟视无睹了。月亮不一样,月有阴晴圆缺,满月的夜晚天空是月亮的主场,星星隐去了,天空是银色的皎洁和清白,大地山川氤氲在月光的笼罩里,正是人们在月色的朗照中放下、放松、放飞的时刻,从最南的天涯海角,到最北边的漠河,不管已经安然入睡的,还是正辗转反侧的,是聚家团圆,还是行走路途,这当空的皓月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月缺的那些日子,或者月亮隐没了,满天是长长的银河中星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你就更加想念月满月圆了,有时就掰着指头数着月令等待着月满月圆。

我童年中记忆最深的自然物象就是月亮,童年很多是是夕阳落山后,月亮爬上来,追着日落月升奔跑的岁月,那些岁月中的光和影随着年岁的增长和时光的流逝弥足珍贵,有时间了就从记忆的河床上醒转来,随了所思所想升腾着,如故乡的炊烟那般袅袅和逼真。我记得,那时我们经常会趴在村西的水湾畔,红彤彤的夕阳在荡漾的水波里拖曳着很长很长的影。晚上月亮升起来,直楞在树梢上,我们就爬到水湾边树林的槐树和杨树的顶端,伸出手去采摘头顶那轮圆月,树底下的伙伴就挺着脖子仰着头,在我们采摘月亮那会,晃着树,我们就一起摇晃着树干和树枝,把一轮皎洁的月光摇晃成树林和水湾中细碎斑斓的影,那是月下村庄、树林、水湾和我们童年的影。

村里年长的人们亲切地管月亮叫月嫲嫲。春夏的夜晚,很多人家的饭桌就在月光亮堂堂的院子里,月光满院,吸溜吸溜吃饭的语笑喧阗中是浓浓的乡情和亲情。每家的院子中央都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月光就从梧桐树叶子的缝隙间透出来,俏皮地在院子角落和饭香中追逐着。有的大爷二叔就夹一把咸菜放在汤碗里,几步到门口,迎着大街,沐浴着银色的月光,越吃越有味道。那样的时刻,有时就是为了看看村子里南来北往的人,有的一边吃着饭一边和过往的人们唠个嗑,有的好像是告诉那些过往的人们,挨饿受苦的日子过去了,都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了。那时在门口吃饭的人们每人端着一个大瓷碗,碗里盛满热气腾腾的粥,鲁北那边叫咸粘粥,临沂和鲁西南那边叫“糁”,喝一碗热乎乎的,很暖胃,很养人。

吃过了晚饭,奶奶和母亲、四邻的婶子就会拿上蒲墩,到村西的高岗上,春天的晚上是好几个在亮晶晶的月色中说说家长里短的话,夏日的晚上是纳凉。年轻的哥哥姐姐们就到村头的水湾和树林边,很远就能辨出彼此的声音和气息,接上头,牵了手,在春意朦胧的月光中依偎着,说着浓情蜜意的悄悄话。有时姐姐会带着我在屋里的窗棂前,对着外面照过来的月光,在薄薄的窗户纸上一笔一画地描着窗花和类似工笔的山水画。父亲和几位叔父白天闲不住,晚上心里也是活路,就到了田间地头,村支书已经在那里了,烟袋锅子吸一口就闪一下,闪着星星星点的火星。父亲和二叔、三叔就在麦田的一头蹲下来,麦田不久前还覆盖的厚厚白色棉被正在融化成无边的春水,春风浩荡着,父亲和叔叔们都不约而同听到了融冰成水汩汩渗进麦田深处的声音,正在返青喝足了水的麦子就在春色和月色里微醺地摇曳着,一层一层,在广袤无垠的大平原上推开去,推开去。

人生漫长的岁月中无数的场景不能重复,但可以重现和邂逅,不论是在现实和梦境中,这样的场景会让你心醉神怡,今年过年前后,我在很短时间内就经历了三次这样的场景。一次是在节前还没有放假的一天早上,天寒地冻,冷风过境吹散了所有的阴霾,天晴朗朗的,又高又远,我到小区外面的公交站牌赶上班的公交,抬头看见半轮残月正在高高的天上挂着,你一边走,那月就一边跟着你,一会挂在树梢的顶端,一会又从那些高高的楼顶天台露出脸来,一直跟了我一路,到历阳湖的时候,天大亮了,那轮月还在云天里出没着。另一次是在一个下班的晚上,我穿过三区回家,一抬头又看到了半轮明亮的月亮,有一颗星星在月亮的附近相伴着,感觉那距离也就是从三区到我二区那么近,放到宏阔的宇宙空间,月亮在38万公里之外,那颗伴星就在以光年计数的无穷远方了。每个人,作为一个匆匆过客,在这样的时空之间,真的是沧海一粟或一粒微尘—放大了是格局,缩小了是人生。

最近的一次是前几天,我因为一件事情到了鲁西南的一处小麦高产示范田和一个乡村农机合作社。那处高产示范田的麦苗正返着青,年前下过的积雪都融化了,地里湿漉漉的,土壤墒情很好,还铺散在麦田里的麦苗青青的,身上着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带着丝丝寒意的春风里轻轻荡漾着。去那个乡村技术合作社的时候还不到下午四点,院子里摆了一排长长的大型现代化机械,有播种机、收割机、脱粒机,中间的露台上还摆了好多架无人机,人们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谈着,憧憬着今年丰收的美好年景。我抬头一望,已经有半轮月亮高高地在头顶的蓝天上升起来了,那么早的时间月亮就出来了,以前还很少见过,往西边看,太阳还当空,正缓慢地向着西边的天边行进着,一会正照到了合作社西边一排房子上面的宣传栏上,我留意了一下,那些字是“培育新型职业农民”,东边停放机械的仓房上面的字是“广阔天地,放飞梦想”,在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

那一刻,我真感到了时光重现和岁月回流,我仿佛看到了日照月当头,仿佛看到了我和童年的伙伴爬到树梢摘月亮,看到了村支书和父亲,二叔、三叔在麦田的地头,烟袋的火星一闪一闪,融冰也化作无边的春水在鲁北大平原春天的麦田里汩汩流淌着。那时还是木耧播种、镰刀收割、石碾打场,这才几十年的时间啊,播种机、收割机都换了好多代了,而且现在还在更新换代,日新月异着。在那些停放机械的仓库上边还有一幅领袖画像和这样几个字“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那些字是红色的,背景是一望无际的青葱麦田,那一刻,我头顶蓝天上的太阳和月亮正静静守望着,天空、大地、麦田,还有我身边的那一切熠熠生辉。

“明月净松林,千峰同一色”,回来后,我细细梳理着自己脑海中关于月的那些影像。时序如流,光影匆匆,人生在日月永恒和宏阔宇宙中如白驹过隙,邂逅片刻,匆遽地来了又去了。那些关于月的影像,有的在我童年的童趣里,有的就在昨天,一转眼的功夫就几十年过去了,一摸头,也有青丝变白发了。很多亲近和熟悉的风物、人情渐行渐远了。在一个皓月如镜的深夜,我辗转难眠,独自一人坐在窗台观山的书桌上,那轮明月随了我的无眠缓缓游移在窗外的天幕上,月满西楼,前面西侧的几栋楼上都是圆圆的月亮银色的影,远处的青山在月色朗照里清幽静谧,有春风吹过,携了山松送来松涛的波澜和早春还带着春寒的清凉,“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半梦半醒中,我把自己融到了那一轮皓月的天地中,悠然的深思着,幻想着......

作者简介:崔洪国,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写作学会散文评论委员会委员,济南市作协会员,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壹点号“风过林梢”被评为2022年十大壹点号“年度新锐”,出版有散文集《寻找灵魂的牧场》《与海阳最美的邂逅—崔洪国散文精品集》长篇非虚构纪实作品《列车前方到站徐家店》《胶东散文十二家.崔洪国卷》,发表散文、书评、小说、纪实500余篇。

投稿邮箱:huanghaisanwen@163.com

壹点号胶东散文

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齐鲁壹点”,全省6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

最近更新